第17回 六色盆胜色争春 五花楼停在飞晏

        诗云:

        同车到处喜骖鸾,花信撩人思未安;

        梦至动心谁惜死,情因种爱便成欢。

        屏间岂独莺离郑,枝上应知蝶姓韩;

        一片幽怀经画少,夜深灯烬照银盘。

        说这赵云客被五位美人,各争坐位,纷纷莫定。云客思想片时不觉笑道:“今番良会,真是宿世奇缘,有些遇合。我不肖一生情重,上天之报有情,可谓不薄。犹忆往时,独坐书帏,曾有一架屏风。那是古来至宝,中间列着叁千粉黛,旁边靠着十二栏杆,雕刻美人,妆成锦绣。忽一日,依然相对,感动情肠,夜间似梦非梦,看见众美人围床侍立,内中捧出色子一盆,遍掷采胜者为主,更残云散,情不能持。自后流寓广陵,转栖都下桃花深洞,无不牵怀。今日五位相看,况符前梦,昔年警报,良不虚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又对玉环道:“就是前番遗落东园的一幅诗绢,也是那屏风中取出来的,小姐可还在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玉环道:“这倒留好在此。我只道是有心写的,不想原是古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客遂命侍儿,老爷处取古屏风过来。只见四五个梅香,立刻抬着一架屏风,张于房内。玉环等俱是博古通今的,且不暇争坐次,先要看这屏风。看见美女如花,个个疏眉秀眼,各人细看一番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客道:“今日坐位,就依那梦中所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叫侍儿捧着色盆,各位次第相掷,偶遇红多者,便应首席。蕙娘绛英等忻然就掷。

        玉环想道:“难道我掷不出红,便该下坐不成,这不过是戏言,我且不掷,看他掷个甚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吴绛英开手一掷,便掷了叁个红,笑道:“虽非第一,也有第二的指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轮着蕙娘,也掷了叁个红,素卿掷红四个。季苕掷红五个。

        众人笑道:“此番坐位,渐渐的有定局了。只是王小姐不肯掷色,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客道:“小姐不妨请试一掷,看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 玉环不得已,勉强把纤纤玉手拿着骰子,满房看掷色的有一二十个,簇拥席间,道是已经有了五个红,也算难事了,不知王小姐可掷得出?

        只见玉环小姐不慌不忙,轻轻把骰子一掷。不掷尤可,掷了这一掷,满房不觉大笑起来道:“这也诧异。”就是赵云客见了,也呆着半晌道:“不信天上缘法有这样巧合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你道为何如此叹异?原来众美人轮掷,止有五个红。还是掷了几遍,方掷得出。偏到玉环手里,就像那六个骰子皆有灵异的,一掷下去,便端端正正,摆着六个红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客恭身起立,亲移一把绣椅,摆在第一位道:“王小姐天上神仙,偶来下界。首位无疑,其馀依次而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玉环小姐第一位,季苕第二位,素卿第叁位,绛英第四位,蕙娘第五位。

        坐定,鼓乐喧填,笙歌迭奏。云客欢然相聚,酣饮一回。是夜因玉环新婚,云客鸳鸯同宿不题。

        却说玉环因掷色胜后,那四位美人,每事让他一分,居然是第一位夫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几日,云客想道:“我这身子始初,只为一点痴情,得到广陵。悲欢离合无不备历,也不想美人情重,一至于斯。此后若把五个美人,只算世间俗见,以夫妻相待,这便是庸流所为。倘然庸庸碌碌过了一生,日月如梭,空使才情绝世的一段话文,付之流水,岂不可惜?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客有了这个意思,就创一个见识:先着精巧家人,唤集土工木作,在别院之中,起造一座大楼。房楼高五丈,上下叁层。下一层为侍女栖息之地,中一层为陈列酒筵之处,上一层为卧所。四围饰以锦绣,内中铺设奇珍异宝。器皿俱用金玉沉香,珊瑚珠翠。楼下迭石如山,四面种植天下名花,一年艳开不绝。上照楼前,照然如瑶台月殿。楼前题一大匾,名曰:“五花楼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客与五位美人,偃怠楼上,食则同食,卧则同卧。又造一架绣屏,图画自己与五位美人之像,张设楼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客对五个美人道:“昔日梦中相遇,尽是历代国色。不想今日聚合相同,岂非天使奇缘?今我图画,传之几千百世,也知道才貌兼全的,自然有情,有情的自然有缘,有缘的自然有遇,有遇的自然有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每日傍晚,大开筵席,命侍儿折名花一枝,楼下击鼓,席上传花。花传至云客手里,五位夫人递相敬酒。花传至五位,手里即以传花之次第,为床上取乐之先后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日正值暮春天气,牡丹盛开,云客在外边陪过了员外与母亲的酒,迤衍至“五花楼”来,已有一二分酒兴,见那玉环小姐与韩季苕,同在花前着围棋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客道:“二位天仙下棋,肯容小子点眼否?”季苕笑道:“点得一眼,点不得二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玉环笑道:“这等说来,今晚那一局先让韩夫人做个对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玉环平日,举止端静,云客不敢轻易亵狎,忽闻先让之语,不觉兴致翩翩。

        说道:“小姐肯让季苕,小生偏不让小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玉环始初,原未尝疏放,自到“五花楼”,与四位同眠同坐,就将云雨一事,也不十分收敛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玉环被云客搂住,正要脱身,适道绛英走来,笑道:“我与姐姐替完这一局棋子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客见绛英成全其美,心中欢悦笑道:“有违姐姐代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随即牵着玉环,迳往楼上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客总是对玉环不敢轻亵,今日趁着玉环兴致,也就自比平时威风,更加放荡了,两人即时宽衣解带,上了绣床,亲咂面舌,云客不禁春情,先抬起金莲,觑定了玉关,提矢直下。

        玉环新婚未久,见云客势头太狠,就将纤手一把捻住道:“雅歌投壶,亦为名将,何必严于攻击?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客笑道:“正恐大耳儿,专望辕门射戟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口虽说话,那下边的不觉入妙起来。原来玉环的阴户,迥异凡流,别个妇人纵使肥煖光香,接连合了几十次,便不能如初婚之紧凑,惟有玉环的妙物,一次尽情交合,第二次上身,仍复如处子一般大,有如赵飞燕内视叁日,肉肌盈满之意。所以云客初进门时,未敢恣意,及至春情飘荡,渐渐顶住花心,不肯十分提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玉环口里,虽是他赋性闲雅,不喜闲辞浪语,然已微露些娇怯声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客见他会心微妙,便将金莲展开,安置两旁栏上,俯身搂定。谁知玉环之物,还有一种异处,别人到高兴之时,淫水泛溢,声闻于外,大抵水多者易宽,无水者易涉。至若玉环乾不枯涉,湿不乏溢,正像一团极滑极暖极软之物,裹住元阳,进则分寸皆合,退则表里俱香,云客战酣情足,不用揩抹,玉户中忽觉浸润起来,玉环香魂流荡,不胜娇喘,喉间齿颊,但闻困倦馀声。云客亦满身酥畅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龙盘龟伏,寝息片时。那知云客的本事,原自高强。遇别个相交,十次中只丢得一二次。惟经了王夫人,便不能持守。只因玉环有异人之质,更兼妖艳非常。云客精神,大半被他收服。只这一晚完事后,穿好了衣服,整容掠鬓,大家携手下楼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四位夫人,在花前做甚么事?但见日色平西,晚妆明媚,群仙聚集,花柳争妍。有绝句一首纪其事:

        从此风流别有名,情随春浪去难平;

        遥知小阁还斜照,更倚朱栏待月明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客下楼,绛英早已与季苕着两叁局棋子,又与秦素卿斗茶去了。孙蕙娘斜倚花栏,看侍儿整治晚宴。当晚席上传花,大开筵席。五位夫人,重整新妆,名花倾国,两相照映。

        楼下笙歌迭奏,钧天广乐,缭绕动心。云客满举金杯,笑对玉环道:“久闻小姐高才,一向未曾面试,令夕传花绮席,可能赐教一诗,为竟席之欢?”

        玉环道:“列位方才情绝世,宁独首推一人?”

        季苕与素卿较逊玉环,虽则因云客推奖,他两人乘此机会把玉环的才调,考较一番。若果然高作,不枉让他做个第一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客道:“人生在世,不过一点真情相聚,求小姐请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玉环因念道:“丛艳对花怜妾妒,风回舞蝶斗身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客讽咏此诗,乃是一首回文,十分赞叹。季苕等四个美人,共相称诵道:“夫人天才俊逸,自非吾辈所及,能不令人心服?闻得古人有以诗为歌者,如《清平调》之类,何不被之管弦,以志一时之盛?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客就唤梅香把这幅诗,粘在绣屏之上。自己执了檀板,长歌此诗,前后回覆数四。

        玉环弹西蜀琵琶,季苕吹绀色媚玉箫,素卿绛英,各执弦管,蕙娘吹凤笙。歌声妩媚,馀音缭绕。满院侍儿,闻之无不心醉。

        酒阑歌散,月色荧荧,云客携了五美,走到第叁层楼上来。要知春兴如何,少刻上床便见。